18
老白从昏迷到醒来已经不确定究竟是过来多久的时间。
在还未确定自己的冰凉是来自什么的时候，已先有了浑浊的意识，“我这是死了吗?”可能也是自己的条件反射一样，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之下，究竟能做些什么?
我这是在哪?
微风轻轻拉扯着窗帘幕布，窗外有一片山林，地上冰凉得温度穿透早已麻木的皮肉紧紧附着在骨头上。仿佛是由内向外的极寒。
还是在冬天，老白躺在地上，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，房间一切家具都无，四四方方。自己并不能动，手也不能，脚也不能。冬天的风吹透自己所躺着的地方——是在陌生的房间里面，外面并没有任何日常的车水马龙声音，只有由空旷的山间吹来的一阵风掀起窗帘，犹如裙摆一般。
旁边有一个人背对着自己躺着，安安静静的风吹着他，一动不动，石头一样。
那女人躺在地上，裙摆的是黑色的，外衣已经脱去盖着她的身体，但是却又是不知道被哪一阵风吹开了一角。
肩膀上的阴影一动不动地挂在上面。
“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?”也只有这样问道自己。
很快老白开始意识到自己还活着，一时间醒来的兴奋却又被在眼前这般被捆绑的情况下瞬间跌至谷底。“我怎么会在这儿?”
之前不是还待在家楼房对面的那个男人的家里吗?
现在呢?双手双脚被反绑住的老白就只能看见眼前有一个同样躺着的女人。那女人似乎没有被捆绑住，背着老白躺在地上，一只手垂在地面。上面盖着大衣。老白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?他已经猜测到那个女人究竟发生了什么，但是却一直不愿从脑中浮现出那样的语句出来。然而在老白的脑子里，之前在男人家门前所做的一切却又一幕幕重新浮现在眼前。
一幕幕令人目眩的惊扰着他的鼻腔。
似乎他能从那冰冷空气中捕捉到那些微弱而又令人臭的腐味。
“她……”
房间里面就这两人，老白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去哪了，令人厌恶的时间过得很慢，在一阵胃部抽动中，老白的身体发出了饥饿的咕噜声音。但是就在那个一方空间之中究竟又能有什么用呢?在身体挣扎之次之后才发觉到实在是徒劳，手腕脚腕都被绑住，并且在反捆时还把两头连在一起，此刻的老白却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印在脑子里的细胞贴片。像是被犹如细胞壁一样的东西装起来了吧，丝毫动弹不得。
唯有一种想法，我要逃出去。
往往在这样的时候，生存欲能打破了既定的规则，再不会被恐惧包围，再难受的情绪也会因为死亡的到来而变得更为微弱。他的情绪没有被眼前的女人而变化更多，而是在更为绝望之中寻找一点点对自己内心的安慰。
“活下去，活下去，活下去……”
但是数次挣扎无用，而后也被饥饿困住。很快，逃跑也在数次无用功的情况下失去了原本动力。
我究竟是在哪?
我会死在这里吗?
也许就是想让我饿死在这里吧，谁会愿意用那样残暴的手段脏了自己的手呢?突然，就在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候。
“那是什么?”
老白似乎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些东西。因为是身体躬作一团，于是便没有看见被自己的排骨所挡住的旁边的一些东西。
“吃的?”
“他妈的，”那晚碗饭瞬间打碎了老白那脆弱的自尊心：“瞧不起我吗?”
此刻的老白竟然被那一碗饭给激怒了，这时候的他发狂地扭动着身体朝着那碗奔了过去。两分钟后，但是老白却并没有冷静下来，又过了两分钟，似乎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，扭动这么久竟然也没有移动多少。
五分钟后，老白在这最后一刻终于打败了那一碗饭，碗被打翻在地，里面的饭也撒了一地。
19
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。
“你还活着啊，都快五天了，真令人意外啊。”
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，男人走了进来，看着躺在地上还微微有些呼吸的老白。此刻的老白已人如其名，面色干枯白得吓人。并且，他躺着女人的旁边，瑟瑟发抖，丝毫没了人的生气，似乎在用女人的大衣躲着窗外不时飘过来的雪花点。这时候外面下着大雪。
“你在说什么?”男人问道。
老白意识已经不清楚，嘴唇龟裂，空腔内也早已分泌不出更多的腺液。
此刻的老白身体已经如同枯槁，似乎最后的一点营养也被榨干，在这个冬天似乎谁也不知道老白竟是在这样的地方。
“什么?”“死……”
“嗯?”“胃……”
顿了顿男人才反应过来：“你是说你要喝水?哈哈，你早说嘛。”
男人跑到厨房又端了些水和吃的过来，顺便带了把刀。
然而这时的老白已经没有了惊恐的反应，现在的他就算勉强维持惊讶的力气都没有，眼前的一切信息一股脑全部掉进了记忆的深渊里面。
“别动。”这时候这话对老白说明显是多余的。此刻的他连思考的力气都无，更别说运动身体了。但是男人还是十分小心，一手掐住脖子，另一只手先解开连绑手脚的节。接着把老白凡在地面按住，再解开的手上的束缚。这时的老白的手似乎还有一点跳动用力的意思，但是完全用不出力来。
“这两天你也有在好好吃饭的嘛。”
看到地上的碗已经空掉，扣在地面，而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其他食物。
“竟然舔得这么干净。”
“要安妮能有你这样旺盛的生命力，那该多好。”男人说道，眉宇间带着某种尴尬，但是嘴角的笑容似乎又参杂了更多入世后的怀念味。“安妮”，是关于很久以前的事情吗?谁也不知道。
“你知道吗?我一直以来都在找你。”
老白颤巍巍地拿着东西吞咽，旁边有一点水，吃得很缓，灌水以及吞咽时候仿佛用尽了力气。
“怎么说呢?你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种人。我对你有些好奇。”
“……”
“当然在那样的情况之下，我肯定也只能把你带过来了，其实那样对我来说的确很危险，但是，我觉得如果不谨慎一点的话，我很可能就得搬家。那样很麻烦。”
男人接着自问自答地说道：“为什么我要帮你呢?其实我也不清楚。”说完便唏嘘一笑。
为什么要帮老白呢?这究竟有算不算一种“帮”呢?
“你既然都活下去了，就让你多活一点好了。哈哈。”爽朗的笑容中，似乎并没有感受特别严苛的语气病态，或许说，这似乎更像是他生活的一部分。倘若在人间开设这样一种存在，而且还能被社会接受，那这人也必将是其中精英。
这时的老白什么也想不明白，只顾着吃喝。
流入胃部的食物在胃酸的消化下，似乎渐渐转化为一种热量，而且这股胃部的满溢感似乎在吃到食物以后都要流出泪来。
“要知道，我从来都是相信命运的这种说法，人活着总得有个去处，既然你还能活到现在，而且竟然比我还没有存在感，我觉得吧，对我来说，好奇心已经推着我往前走了，它说，必须试试让你去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。不然的话，这么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究竟能成什么样，我也得多试试手才对。”
“五天了，竟然什么消息也都没有，连报警的迹象都没。”小区里面也没有传出什么样特别的消息。男人贴近了正狂吃不止的老白的耳朵：“我其实是知道你住在哪里的。”
想不到这样轻轻的一句话竟然定住了老白。
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，是在说他一早就知道老白的存在还是说他。
俄而，老白又继续吃了起来。似乎在此刻的老白脑子里，男人只是在提醒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。
老白愚钝的脑袋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一样。
“竟然还活着，真不可思议啊。”男人又笑了。这笑容并非是一种极端的恐惧，反而这样的话语提供了老白一种诡异的安心，或许在这样的口吻之下，老白至少不必马上去死。但是却又不知道以后究竟要做些什么事情。这点才是关键部分。
20
我确实不明白。
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呢?
吃完饭后，老白差点没缓过来，躺在地上，一时间身上什么力气都没有。自然也很轻松地被此刻已经是穿上运动装的男人捆了起来，但并非是直接捆绑在什么东西上面。而是把他捆绑在那个女人的身体上面。
为什么呢?
是为了让老白适应这种愧疚的腐臭?但是这五天以来，他不是已经受够了吗。自己和女人身体贴着的部分开始有了发臭的迹象，之前是因为太冷，行动不便所以在最后实在快要晕厥时候做出贴着睡，用大衣盖住自己的打算。
但是现在确实是抱在一块了，还被捆在一起。
老白感受到强烈的恶心。
男人说道：“其实我并不了解你之前为什么不一直躲下去。怎么说呢，其实这已经违反了一个猎人的行为准则，非要让自己深陷危险，而且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抢走我的猎物。在小区里，我认识你。我觉得吧，如果说你并没有在之前就动手其实也挺奇怪。”
老白的脸对着那个冰凉的石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从身体里发散出来。微弱的头发香味还有点残留，却也是被强烈的臭味和刺骨的风刺激得甚至快要丢失了嗅觉。
为什么要来袭击那个女人呢?还是说原本的打算就是袭击那个男人?
男人想到，既然说是有计划的执行，那么就肯定不会出现在在出手瞬间判断失误的情况。这是之于男人良好的身体素质所作出的判断，实际，这一点并不能用在老白身上。老白想要费尽全力杀人的话，第一次出手就很有可能会失误。
“要是你能告诉我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，说不定我马上就能放了你。”男人试探性地说了句。顺便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，没有了刺骨的风，老白的瞬间温感上升了一些。
但是老白并没有回应男人的话，似乎沉浸在一种尸体的以及精神奔溃边缘状态下的悬浊状态。
于是，男人接过沉默，便走下楼去。
楼下稀疏脚步过后，不一会儿有点燃柴火的特有的声音和细微的味道传来。壁炉里燃起了温暖的火焰。老白的房间里也开了空调，似乎那人也开始有了人性了吗?
这些天的老白在时而发狂的自残之后，他也渐渐能接受自己是凶手的状态。本来是想着起码不要让作为老白重生象征的她陷入危险，留个希望也好。但是，却是自己一手埋葬那个自己那微弱的爱情源头。
回头来看，究竟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?
在一点确切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居然怀疑一个人是杀人凶手，并且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居然还杀了一个人。究竟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，自己一直在问自己。
然而，不过，身体的温度似乎渐渐提升。并没有发高烧，而是一阵低烧过后自然而然就退烧了。思维渐渐跟上了自己审视自己的步调。还是说，想要在接下来的一切生活中活下去。
空空的大房间内，弥漫着一种味道，而这种味道却被强烈的空气清新剂以及喷雾杀虫剂的味道覆盖。这里也发生了什么吗?
接下来又一天，事情开始有了更加深入的转变。
是的，尸体开始腐烂了。
21
抱着她的背部，柔软且冰凉的触感在冰冷的环境中渐渐软化许多，虽说肌肉僵硬，但是皮肤依然还有一部在身边渐渐变得脆弱。稍一用力就会出现裂纹。
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体会?
在接下来的两天内，由于温度的影响，房间内开始微弱地产生一定量的蚊虫，空气中微微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味道。虽然什么都不想说，但是这味道似乎也开始有了刺激性的味道，有点像是泔水混合了一种能刺激鼻腔的因素，有着犹如薄荷一般将那臭味贯穿口鼻腔的能力，但却从味道的发散上完全不同于薄荷，因为房间温度的关系，那则是一股来自毛皮下的温热地塞满鼻腔的腥臭。
“你喜欢女人吗?”男人问道。
老白默不作声，一心就平平躺在地上。身体似乎也随着那女人的身体渐渐开始有了味道，犹如同体双生的婴儿。
但是其中的一面已经开始有了腐烂，老白一动不动，似乎在这样的时候已经转变成了一种享受，如果说自己一动不动，不要闻到那些味道，在这样饥饿的情况下，自己的意识也会开始有了某种冲动。
“倘若这样下去，或许至少也能在一起，哪怕只有一天。”
老白没再考虑灵魂了，在他单向思维的状况中，灵魂的交流本身已经失去固有的情感疏通能力。于是在非常极端的情况下，一个人的确是能够相信肉体也能在自我小小的历史中，传承自己的情感。
他似乎在尝着最后的某种交流，并不是和眼前的男人，而是和这个肉体。哪怕在最后一定会腐败之前自己稍微能够交互一下都好。
这也是属于老白个人的体会。
男人蹲在女人的面前，又望着她身后紧紧抱着她的老白。
“真有意思，你还真能忍受。”
“……”
“啧啧，”男人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脸：“哎呀，这脸，已经不能看了呀。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特别有意思，第一次看到这种脸的时候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表情了。不过那人的表情我到是一点也没忘掉，在那之后再看，每天都不重样。”
这个人究竟在做些什么，究竟自己又在做些什么呢?
“味道还好吗?”男人说道：“已经快周一了，再不说话，我可能就得回去了。”
周末的时间快要结束了，男人究竟又过着怎么样的正常的生活呢?
“你小心，要是饿了，吃一点肉也没关系。生存必须的嘛。让我我想想，我究竟对你有什么意思呢?好奇心?但是我究竟又在好奇什么呢?”
老白已经承受够了，听到这男人载耳边嗡嗡。倘若男人走掉那么，老白接下来的这周也会因为饥饿的问题死掉，究竟要做些什么呢?如果自己又什么都不做的话，完全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。
绑住自己的绳子无法打开，房间里面也没有像样的棱角地方可以磨损手里的绳。自救也是极难。
“我觉得吧，如果你能好好学习的话，以后也还有更有趣的时间可以任你打发，趁我还没对你失去兴趣以前，说些什么给我听听，我想听听你究竟在想些什么。”
似乎男人也在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看错人了，似乎也想从老白这里获取什么。
老白经过这几天的折磨下，口齿也有些模糊起来。说话已经很困难，口干舌燥，即便能说出话来也觉得不会有太大作用。
这时，老白张开了嘴巴，没有说话，而是往前咬了过去。
脖子上的肉似乎还带着一股韧性，却也不如一般皮肤那样具备弹性，肌肉硬化的部分开始有些松动，不过在空调的房间里面，似乎能从那肿胀的肉块里撕下一点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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